其實,《你不走,我走》是一齣讓我有些「坐立難安」的戲。

  坐立難安的原因有兩個。其一,是我看戲的當天剛好是首演,滿滿的人擠在表演場地當中;我根本沒有位置可以坐,只好在最後一排或「坐」或站「立」著(所以是「坐立」難安)。其二,是整齣戲的調性走向一種荒謬的表現方式;然後在觀眾的笑聲以及演員的過度表現之下,讓整齣戲走向一種幾近失控的境地。

  整齣戲不長,只有50分鐘。但導演採用了一種誇張且荒謬的手法,讓整齣戲的節奏相當的快速;在此,我是肯定導演的功力的。這不單單是指其在動作上的設計及畫面上的掌控,有更大的部份是我很佩服她要去處理來自各種體系(北藝大戲劇(各年級)、北藝大劇設、北藝大戲研、復興高中…)的演員,然後讓他們在舞台上共同的演出一齣戲。

  不過,《你不走,我走》並不是導演的畢製,所以這部份暫且不提(sasaya,對不起了)。讓我先從《你不走,我走》的編劇談起。其實,這齣戲的劇本,的確已經有了一個雛形的架構;一間房子,四個女人,加上各種奇奇怪怪不斷會加入他們的角色(小妹的幻想武俠人物、警察、房東、隔壁鄰居等),讓整個故事持續的往前走。其實,在看《你不走,我走》的時候,劇中幻想與現實/現代與古代的切換,讓我想到表演工作坊曾經演出過的《回頭是彼岸》,也是運用幻想與現實(小說與現實)及古今交錯的方式來說故事。而《你不走,我走》,只不過用一種比較荒謬且誇張的方式來運用這一種方法罷了。另外,當故事裡發生一個又一個難解的謎題時,如何讓謎題和解題的過程在戲的進行中變的有趣又好玩,就得要靠編劇的功力了。在這個部份,其實劇本本身的確有可取之處;像是當姐妹們終於得知房東自己開門進屋,而所有的詭異事情都是房東做的時,姐妹們鬆了一口氣。可是在下一刻起,卻又馬上翻案;因為有些事情,並根本不是房東做的。像這樣子在前一刻解完謎後馬上又下一刻否定前一刻的手法,其實是精彩而漂亮的。不過,像這樣子的精彩段落,在劇本當中其實並不多,甚至於有時候為了要用這樣子的手法增加懸疑度時,反而使得某些片段有些過於故意(像是在最後一幕前,母親拿著一把刀要殺雞;然後到了下一幕,就出現一把血淋淋的刀在那裡)。整體上說來,《你不走,我走》的劇本其實已經有了主體的架構,但在一些細部的修正,我覺得還是有許多的進步空間的。

  另外,在同樣也是畢業製作的燈光、舞台、服裝部份,我個人是相當喜歡的。同時,這幾個部份也是我在《你不走,我走》當中,最喜歡的部份!燈光的部份,在舞台上呈現出了某種多樣化的可能性;現實與幻想的切換、古今時空背景的轉換,都給了燈光在設計上的挑戰以及某種可能性。舞台的部份,傾斜的舞台在這樣子以荒謬為呈現方式的戲當中,顯得相當的對味;而以單純線條加以變化其長短和顏色所漆出來的牆壁圖案,也富含設計感。在服裝設計方面,每一個人的服裝很成功的塑造出每一個角色的外形,讓人能夠信服該角色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這一點上面,我也是給予相當肯定的。

  不過,我仍然要說,《你不走,我走》的最大問題,其實出在演員身上。兩位畢製演員的表現其實還算不錯;飾演二姐的楊郁婷,在推理的過程當中,的確有某種戲或能量在身上流動著,而使其散發出光芒(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她表演時,我腦袋裡老是會想到徐堰鈴)。而林婉菁所飾演的大姐,在角色說服度上就稍嫌薄弱點;之所以會這樣的原因有很多,其一是大姐本身就並沒有什麼特色,在其他都富含特色的演員以過度荒謬及誇張的手法銓釋自己的角色時,大姐的角色很容易的就被台上其他人的光「吃」掉了。其二是在劇末時,大姐承認東西是自己偷藏起來的;可是從婉菁的表演身上看來,其實我看不太到那之所以把東西藏起來的「動機」何在,以及她在前面一長段時,當家中所有的人為了找東西而翻天覆地時,她的「態度」是什麼?由於這些東西並沒有被看到,導致最後當她說東西是她拿的時,其實力道有些薄弱了,且不能說服觀眾她之所以承認的原因、以及她在那個狀態的當下是什麼樣的情況。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其實是有點可惜的。

  在其他的演員部份,除了以表演老蔣(城市故事劇場《ROOM118》劇中角色)前傳為演出方式演出警察角色頗出色的陳柏廷,以及飾演母親一角的葉永安表現不錯外,其他的演員大多有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過於去在乎以及重視在排練中所設定的所有一切,包括走位或是動作之類的。有太多太多的時候,許多的角色在場上做的動作毫無動機可言;我們常常看到的是,是演員在「執行」該動作,像是我到了這一句要做一個「大鵬展翅」,就硬生生的走到了這個mark點,然後開始做動作之類的。雖然《你不走,我走》本身就是走一個極其荒謬的路線,可是就算是荒謬的劇情、荒謬的角色,仍然必須釐清自己的動機為何。因為如果沒有動機,這個角色就是「死」的,不能夠在台上活靈活現起來;如果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的內在狀態了,你要觀眾怎麼去理解你這個角色呢?但在《你不走,我走》當中,許多的角色都缺少了所謂的動機,進而使得過多或過大的肢體動作以及誇張乃至於荒謬的表現手法,看起來有點像是因為心虛而試圖以大動作來掩飾自己的不安;加上現場觀眾有許多人似乎是台上演員的朋友或同學,只要看到自己認識的人以荒謬的方式來表現出自己的角色時,一種狂笑毫無節制的笑就在劇場裡面一波又一波的襲來,也不管那是不是笑點,然後嚴重影響演員。當然觀眾絕對有笑的權利,只是在那一刻時,演員們的的確確被影響了;不管是因為聽到笑聲還是為了要掩飾不安,許多過於誇張或荒謬且過high的表演紛紛在舞台上呈現,然後讓戲整個走向一種過於荒謬且幾近與現實斷裂的狀態。而觀眾和戲之間應該有的那一道溝通的橋樑,也就這樣子應聲而斷。

  雖然,這些演員並非每一個都是以表演為自己的主修,也不一定都會走上表演之路,可是我仍然必須說:如果當中真的有人將來要朝「表演」這條路邁進,那麼或許真的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與表演之間的關係。表演,絕對不只是用盡全力然後只為了引觀眾發笑而已;表演,也絕對不能夠在笑聲中迷失了自己。縱使《你不走,我走》在演出時,此起彼落的笑聲的確不斷,可是我還是希望演員們可以去思考一個問題:當今天台下坐著的不再是認識你的朋友或同學,而是和你完全陌生的人呢?那麼,你是不是有辦法仍然讓他們發笑?仍然有辦法和他們達成某種溝通?我想,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份。

  整體上說來,其實我不是很喜歡《你不走,我走》這齣戲;因為如果從「售票演出」的標準來看,《你不走,我走》絕對是一齣不合格的戲。但因為它是畢業製作,裡面所呈現出來的東西,反而變成一種「可能性」;一種,可能被改善或可能被用另外一種方式處理的可能性。只是,我想說的是,縱使這樣子的一齣戲是用荒謬的手法來呈現的、是用略帶誇張的方式來處理的,但在處理的過程中,仍然必須以一種謹慎且嚴肅的態度來面對它。因為,一齣戲(尤其是舞台劇)的完成,是要靠演出者及觀眾共同存在而完成的;如果在演出時只過於重視到自己的部份,而忽略了如何與觀眾達成某種溝通的部份,那麼或許觀眾真的會感到不耐;而「你不走我走」這五個字,也將會成為觀眾的想法及實際的動作了。


劇名:《你不走,我走》
日期:2004/4/30
時間:7:30
地點:台北藝術大學 T305劇場
團體: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8803班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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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卓羲(家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